2025年10月25日至26日，由浙江大学哲学学院、浙江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筹办的“现象学与第一哲学”研讨会在浙江杭州成功召开。会议以中法学术交流为主，是经教育部批准的国际学术会议，并得到了浙江大学教育基金会沈善洪基金、浙江大学社会科学研究院以及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西方现象学前沿问题研究”（23&ZD241）的资助与支持。
该研讨会旨在探讨现象学如何重新界定第一哲学的边界并更新其研究视角，主要围绕三个核心议题展开：（1）胡塞尔与第一哲学，（2）笛卡尔的第一哲学，以及（3）法国现象学中的第一哲学。与会学者们以现象学为主要论域，从第一哲学这一基本概念出发，深入反思其思想遗产与当代更新。
研讨会开幕式由组委会代表、浙江大学哲学学院杨大春教授主持，浙江大学哲学学院院长王俊教授以及法国索邦大学教授、巴黎胡塞尔档案馆馆长多米尼克·普拉代尔（Dominique Pradelle）分别致辞。王俊院长向各位来宾介绍了浙江大学哲学学院深厚的学术传统、雄厚的科研实力和开放的国际视野，并向来自中国内地、香港地区以及法国和意大利的近四十位与会学者表示热烈欢迎。普拉代尔教授则简要回顾了本次研讨会的缘起，阐述了会议主题的构想渊源，并概述了“第一哲学”的三种经典范式。
10月25日上午的会议由法国里尔大学的克劳迪奥·马约里诺（Claudio Majolino）副教授和同济大学的尚静老师主持。
法国索邦大学多米尼克·普拉代尔教授首先作了题为“La phénoménologie transcendantale comme philosophie première: en quel sens de la philosophie première?”（“先验现象学作为第一哲学：何种意义上的第一哲学”）的报告，探究先验现象学作为第一哲学的意义所在。报告指出，胡塞尔虽借鉴了笛卡尔“由简单向复合过渡”的方法，但意识意向性的整体性仍会打破这种序列秩序，使现象学研究陷入解释学循环，无法抵达绝对奠基土壤。同时，胡塞尔虽未完全放弃笛卡尔知识理想，却将现象学界定为纯粹描述性科学，其对纯粹意识的刻画融合了亚里士多德与笛卡尔的实体概念，强调其绝对存在性。报告表明，先验观念论的命题一开始就预设了待证内容，是不可演证的（indémontrable），这使得观念论仅具有历史的必然性。因此，先验现象学是特定形而上学时代的相对的第一哲学。
浙江大学倪梁康教授作了题为“Der intellectus ipse als Seelenvermögen: Ein Leibniz scher Weg spezifisch zur transzendental-genetischen Phänomenologie?”（“意识分析的两种基本形态：意识行为分析与意识权能分析——兼论通向超越论发生现象学的莱布尼茨道路”）的报告，旨在探究，在耿宁提出的胡塞尔超越论-现象学还原三条道路基础上是否存在通向超越论-发生现象学的第四条“莱布尼茨道路”。报告指出，胡塞尔对莱布尼茨“知性本身”的态度有明显转变：从1908 年将其视为超越的功能而拒绝，到1916 年则将其理解为心理的权能而纳入现象学研究。报告认为，虽然胡塞尔未系统阐述一种莱布尼茨道路，但已形成了意识权能的超越论-发生现象学纲领，为该领域研究提供了新路径。
香港中文大学刘国英教授的报告“Nécessité et (im-)possibilité de la philosophie première: Husserl, Merleau-Ponty et Desanti”（“第一哲学的必然性与（不）可能性：胡塞尔，梅洛庞蒂，徳桑蒂”），探究胡塞尔第一哲学理念的建构与争议。报告指出，胡塞尔在1923/24 年《第一哲学》讲座中尝试引入第一哲学理念，首次在笛卡尔式还原道路之外提出心理学还原道路。两条道路均旨在落实第一哲学，即旨在建构自身奠基的超越论现象学，赋予思维绝对自主性，最终成为一门极端观念论。胡塞尔之后，舍勒、海德格尔与萨特均未接受第一哲学理念。梅洛庞蒂以病理还原和对病态行为的现象学描述、德桑蒂以数学对象作为理念对象的现象学，分别从不同角度抵抗胡塞尔的超越论自我论，挑战“超越论自我是存在意义终极来源”主张。
10月25日下午311会场第一组会议由浙江工商大学沈宇彬副教授主持。
浙江大学李忠伟教授的报告“Husserl is no simple instrumentalis”（“胡塞尔并非单纯的工具主义者”）聚焦于探讨胡塞尔哲学是否支持关于科学理论与科学实在的工具主义。报告分析了胡塞尔对科学客观主义的批判，指出胡塞尔的先验现象学仅悬置了素朴的形而上学主张，并未否定科学研究合法性。通过考察当代实在论、反实在论以及工具主义之间的争论，报告指出，胡塞尔的立场无法被简化为工具主义或反实在论，而是相反阐明了一种元形而上学的先验框架，科学理论在其中既具有工具性用途，也参与了实在构造过程。因此，这一现象学实在论视角超越了实在论与工具主义范畴，并有助于重新理解科学实体的存在论地位。
郑州大学崔增宝副教授的“Foundational Dreams: Reinterpreting Descartes’ Dream Argument as the Epistemic Bridge from Doubt to Knowledge”（“奠基性的梦：笛卡尔的梦论重新阐释为怀疑通向知识的认识论桥梁”）报告旨在为笛卡尔的梦论提供一个不同的解读视角。报告指出，笛卡尔的梦论其实是一种建设性的认识论机制，为《第一哲学沉思集》开篇的彻底怀疑与结尾对确定知识基础的发现架起桥梁。正是在梦境中，心灵首次认识到自身的至上性，并且使笛卡尔从方法论怀疑过渡到我思之基础。
10月25日下午311会场第二组会议由郑州大学的崔增宝副教授主持。
浙江工商大学沈宇彬副教授在“From ‘My Consciousness’ to ‘Our Body’: Merleau-Ponty’s Phenomenological ‘Othering’ of ‘First Philosophy’”（ ‘从我的意识’到‘我们的身体’梅洛·庞蒂现象学对‘第一哲学’的‘他者化’”）的报告中强调，笛卡尔的阿基米德点与胡塞尔的纯粹意识，均是为实现第一哲学使命而提出的关键概念，但两者均犯有某种理想化错误，即将我的思维等同于我们的思维，假定自身的哲学反思代表人类普遍思维范式。然而，梅洛庞蒂通过将视角从意识性的时间性自我转向身体性的空间性他者，勾勒出另外的发展路径，亦即将被知觉世界或生活世界重构为第一哲学存在论根基。
南开大学王亚娟副教授作了题为“La continuité et la différenciation de la chair : Reconsidérer en profondeur les enjeux du concept de chair”（“肉身的连续性及其分化，重新审视肉身概念的难点”）的报告。报告通过梳理梅洛庞蒂肉身哲学与胡塞尔现象学的承袭脉络及核心差异，旨在指出前者对肉身概念的真正突破。胡塞尔的先验意识难以说明感官本原的连续性与内在分化，其基于触觉的身体双重性仍属理智现象学逻辑。梅洛庞蒂转向感性学路径，强调身体动觉源于身体倾向，是嵌入环境世界、具有主动指向性的生命极。这一进路将世界之肉视为时间中生成、差异中延续的原始实在，超越胡塞尔的构成性模式，构建出能从生命内部思考意义涌现的新型存在论。
10月25日下429会场第一组会议由杭州市委党校陈挺主持。
法国里昂三大的皮埃尔-让·勒诺迪（Pierre-Jean Renaudie）副教授的报告题为“Prima philosophia et prima persona. Descartes, Levinas et Husserl”（“第一哲学与第一人称：列维纳斯与胡塞尔”）。列维纳斯主张伦理学应取代存在论成为第一哲学，批评胡塞尔的自我论路径遮蔽了他者的原初性。勒诺迪教授则通过对《第五沉思》的重读，指出胡塞尔在构造他者时的失败，正是为了维护他者作为构造性自我的不可还原性。他强调，胡塞尔的自我论并非列维纳斯所批评的封闭的唯我论，而是通过他者中介，实现了自我论的自我奠基。因此，从胡塞尔的自我论到列维纳斯的伦理学并非简单断裂，而是一种内在延续与翻转。胡塞尔的自我论在某种程度上恰为列维纳斯的伦理学转向提供了哲学准备。
华南师范大学黄作教授的报告“L’interprétation contemporaine du Cogito: la fin de la philosophia prima?”（“我思的当代解释：第一哲学的终结？”）聚焦亨利与马里翁对笛卡尔“我思”的现象学重构。亨利从笛卡尔“videre videor”（“在我看来我看到了”）的表述出发，将“我思”理解为自身感发的原始感受性；马里翁则通过笛卡尔《论灵魂的激情》中“慷慨”这一特殊激情，提出了“我思”作为一种“自身感受”的可能。黄教授指出，这些阐释挑战了传统理性主义解读，也批判了胡塞尔与海德格尔的经典立场。尽管传统第一哲学形态面临终结，但亨利与马里翁的探索表明，现象学——尤其是以“生命”（亨利）或“给予性”（马里翁）为核心的现象学——仍在积极探寻一种新的“第一哲学”可能，即在形而上学之后，哲学如何重新确立其自身的首要性与奠基性。
10月25日下午429会场第二组会议由上海交通大学邓刚教授主持。
清华大学贺婧老师的报告题为“«Comment le sentant sensible peut être aussi pensée?» L’énigme ontologique dans la pensée tardive de Merleau-Ponty et sa transformation à travers la philosophie de l’art”（“‘感性存在如何也可能成为一种思想？’——梅洛-庞蒂后期思想中的存在论难题及其艺术哲学转化”），聚焦于梅洛-庞蒂后期哲学中感觉与思想、肉身与观念的交织关系，探讨了其存在论建构及其在艺术哲学中的延伸。她指出，梅洛-庞蒂通过可感与可思“交错-同一”的存在论模型，试图克服传统哲学中的各种二元分裂，将存在的起源重新置于生命经验的原始深度。报告探讨了梅洛-庞蒂在《眼与心》中将存在论问题延伸至艺术领域的尝试，指出梅洛-庞蒂将绘画视为一种“非哲学”的思想形式。艺术不仅是哲学的延伸，更开启了一种新的开端，即通过感性经验重新接近真理的起源。
浙江大学邵奇慧老师的报告题为“Un corps transcendantal incorporel estil concevable? – Sur le double motif du « corps propre » et sa reconfiguration chez Merleau-Ponty”（“无身形的纯粹先验身体是可能的吗？——论本已身体概念中的二重动机及其疑难”），主要围绕“本已身体”概念在现象学观念论传统中的理论困境展开。她指出，胡塞尔的Leib概念试图通过向本已领域的还原将身体纳入先验主体范畴，成为意义传递中介。这一身体虽需要身体性，却试图保持无身形的特征，以确保意义的纯粹性与明证性。邵奇慧将这一悖论性概念称为“无身形的身体性”，并指出其根本难题在于无法真正回应现实世界的偶然性与意义的无限丰富性。梅洛-庞蒂的“本已身体”并非对胡塞尔Leib概念的简单延续，而是一开始就指向一种具有外在厚度、内含异质性的有身形存在。知觉身体的关键不在主体的厚薄之分，而在于承认身体厚度在意义生产中的根本积极性。这种身体在与世界中其他可感事物的互动中共同推动意义涌现，这蕴含着一种不同于先验观念论的理论框架。
10月26日上午会议由里昂第三大学皮埃尔-让·勒诺迪副教授、南京大学王士盛老师主持。
浙江大学杨大春教授作了题为“La philosophie première de Merleau-Ponty entre phénoménologie de la spiritualité et phénoménologie de la matérialité: à partir des critiques correspondantes de Lévinas et Henry”（“在心性现象学和物性现象学之间的梅洛庞蒂第一哲学——从列维纳斯和亨利的相关批评谈起”）。报告梳理了第一哲学的历史演变脉络，剖析梅洛庞蒂在现当代哲学当中的定位，以及其介于心性现象学与物性现象学之间的张力性地位。第一哲学历经前现代神性哲学、现代心性哲学到当代物性哲学的转变。梅洛庞蒂前期哲学批判早期现代认识论第一哲学，构建以身心统一为特征的不纯心性现象学，因其未彻底走出内在性而遭到列维纳斯批评；后期哲学聚焦于世界之肉，则预示了当代的物性现象学，又因偏向外在性而受到亨利等人的批评。报告明确，梅洛庞蒂哲学既是后期现代实存论第一哲学的典型，又为当代物性现象学奠定方向，在现当代哲学转型中起到了关键的过渡作用。
巴黎楠泰尔大学娜塔莉·德普拉（Natalie Depraz）教授在报告“La 'prime donne' d'autrui. Eugen Fink et Simone de Beauvoir : réceptions filiale ou genrée de la Ve Méditation cartésienne de E. Husserl?”（“他人的“prime donne”。芬克与波伏娃：对胡塞尔第五沉思的子嗣式或性别化接受？”）当中对胡塞尔《笛卡尔式的沉思》中他者概念作出分析，揭示了芬克与波伏娃对胡塞尔他者理论的两种差异化接受方式，即“子嗣化接受”和“性别化接受”。她指出，胡塞尔认为他者是最初的非我，其首要性针对对象而非自我。芬克作为胡塞尔晚年弟子，以子嗣性、内生的方式接受其观点，将他者转化为内在于先验自我的见证者；波伏娃非胡塞尔直接弟子，则以性别化方式接受，将胡塞尔肉身概念激进化为性别化身体，关注女性他者的可见性。两者虽然接受路径不同，但均延续胡塞尔的情欲主体间性框架，展现出他者的生成性力量。
中山大学方向红教授在报告“À propos de la position de Descartes dans la phénoménologie allemande et du mécontentement de Marion à ce sujet”（“论笛卡尔在德国现象学中的处境以及马里翁对此的不满”）当中探究笛卡尔在德国现象学中的地位以及马里翁对此不满的缘由，并基于现象学基本原则评估马里翁论证的合理性。对胡塞尔而言，笛卡尔虽含先验萌芽，却因经院哲学残余与其数学方法论，将自我实体化并陷入先验实在论。海德格尔批判笛卡尔忽视存在问题，导致现代哲学遗忘存在。而马里翁不满两者从认识论怀疑出发解读笛卡尔，主张笛卡尔在怀疑前已完成现象学还原，完成“我思”通过“意志的决定”所实现的从存在者到现象性的转向。报告认为，马里翁的论证具有一定启发意义但未成功，笛卡尔的还原不稳定、不完整，且未形成意向性概念，在德国现象学中的地位大体符合实际贡献。
法国克莱蒙-奥弗涅大学樊尚·热拉尔（Vincent Gérard）副教授作了题为“De la philosophie première à la philosophie vagabonde (Husserl, Cavaillès, Desanti)”（“第一哲学到游牧哲学（胡塞尔、卡瓦耶斯、德桑蒂）”）的报告。通过梳理三位哲学家的思想脉络，报告旨在探讨第一哲学的衰落与流浪哲学的兴起，揭示哲学与科学关系的演变。报告指出，胡塞尔认为科学脱离哲学监护后，哲学可借助现象学还原以纯粹意识的普遍科学为科学奠基，同时保留形而上学研究终极实在的倾向。卡瓦耶斯批判胡塞尔的先验逻辑陷入了困境，质疑其意识优先性的合理性，德桑蒂则认为胡塞尔内化科学的计划失败了，并提出流浪哲学，主张哲学家放弃总体化话语，通过自我流放，贴近具体经验以填补第一哲学的空缺。
10月26日下午311会场第一组会议由浙江大学王礼平副教授主持。
安徽大学余君芷老师通过“L'individualisation: fil conducteur de la radicalisation de la phénoménologie comme philosophie première”（“个体化——作为第一哲学的现象学的激进化线索”）报告聚焦于探讨：第一哲学的原理、要素及判断标准，现象学对第一哲学的贡献以及其首要性的意涵演变，以及法国现象学当中个体化问题的演进线索。报告指出，法国现象学的个体化线索实质上构成了现象学的激进化以及第一哲学的推进线索，并使得法国现象学在此意义上成为第一哲学。
杭州市委党校陈挺老师在报告“Dépasser le schéma corporel :La complicité de Michel Henry et du dernier Merleau-Ponty”（“反身体图式：米歇尔亨利与晚期梅洛庞蒂的共谋”）中指出，梅洛庞蒂的身体图式理论存在局限，其延续主客二元预设，未能解决身体与世界统一性的存在论根基问题。对此，米歇尔亨利以“生命之肉”走向绝对内在性，批判图式说与外在性现象学传统；晚期梅洛庞蒂则以“世界之肉”构建可逆存在论，借助交织、间距超越身体图式。两者同根于法国身体主体传统，共同解构图式说，推动哲学问题从“意识如何认识世界”转向“存在如何在物质性中自行显现”。
10月26日下午311会场第二组会议由安徽大学余君芷老师主持。
索邦大学副教授丹·阿比伯（Dan Arbib）的报告题为“Que veut dire ‘éthique comme philosophie première’?”（“‘伦理学作为第一哲学’意味着什么？”）。报告旨在揭示列维纳斯对传统第一哲学的翻转与其面临的矛盾。传统的第一哲学的概念本身存在不确定性，亚里士多德将其分裂为存在论与科学，笛卡尔视其为科学基础，胡塞尔界定其为开端的科学；而列维纳斯认为它们均非原初，主张一种更根本的伦理被动性，将伦理学确立为第一哲学以追问存在正当性。但是，虽然列维纳斯用无端、被动性等概念试图逃脱形而上学，却难以避免奠基性要求，呈现出思想矛盾。
南京大学王士盛老师的报告“Repenser la priorité d’Autrui au fil de l'a priori : Un nouveau plaidoyer pour « Éthique comme philosophie première.»”（“以先天性为线索重思他人之优先性对‘伦理学作为第一哲学’的新辩护”）旨在通过“先天”这一经典哲学概念线索，重新审视列维纳斯如何将哲学中的第一性问题推进到伦理视域。传统观念论的先天概念经胡塞尔对质料先天的揭示已经被彻底解放，而列维纳斯接续此思路，在书评先天与主体性》中展现了一条从质料先天出发，经生存先天到伦理先天的思想路径。他在《异于存在》一书中继续深化该路径，并将他者之触发确立为一种比“先天”更久远的“先于”，为伦理学作为第一哲学提供了深层奠基。
10月26日下午429会场第一组会议由浙江大学邵奇慧主持。
法国里尔大学克劳迪奥·马约里诺（Claudio Majolino）教授进行了题为“La grammaire des principes: Brentano, Husserl et la phénoménologie comme philosophie première”（“第一原理的语法：胡塞尔与布伦塔诺论现象学、第一哲学与形而上学”）的报告。他指出，第一哲学在亚里士多德传统中一直处于本体论与神学之间的模糊地带。布伦塔诺通过对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的批判性解读，将第一哲学从神学与本体论的束缚中解放并重新定义为现象学。胡塞尔推进了该语法重构，不仅将第一哲学理解为对“存在之超越性”问题的根本回应，更将其发展为先验现象学，即一门研究“显现与显现者之间相关性结构”的严格科学。报告强调，胡塞尔与布伦塔诺都把第一哲学视为一项未完成的哲学任务，而非一门既定学科。现象学正是这一任务的当代形态——它既是哲学的“开端”，也是对所有科学之可能性条件的终极追问。
同济大学尚静老师在题为“La phénoménologie de la vie comme première philosophie”（“作为第一哲学的生命现象学”）的报告中，系统阐述了生命现象学如何成为一种具有“第一哲学”地位的新型哲学范式。她区分了狭义（以亨利为代表）与广义的生命现象学，并指出其在存在论与伦理学层面实现了第一哲学转向：揭示意向性意识之可能性的“超先验条件”，并构建原初的主体间性乃至一种“生命宇宙论”。生命现象学不仅是对传统意识哲学范式的挑战，也是对“第一哲学”概念本身的扩展。它既承接了从笛卡尔、康德到胡塞尔的先验追问，也融入了列维纳斯所开启的伦理转向，从而在当代哲学中开辟出一条既扎根于生命经验、又具有根本奠基意义的哲学路径。
上海交通大学邓刚教授题为“Le sentiment et le cosmos : Repenser la vie avec Barbaras, Bergson et confucianisme”（“情感与宇宙：与巴巴拉、柏格森及儒家共思生命”）的报告从跨文化哲学视角提出以“感通”为核心的生命哲学与宇宙论构想。他以法国当代现象学家雷诺·巴巴拉斯（R. Barbaras）的生命现象学为起点，指出其情感形而上学将情感（sentiment）视为人从流放状态重返世界的根本途径，并进一步将这一“情感”概念与中国传统哲学中的“感通”思想相呼应，指出《易经》中“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正是对这种原初沟通能力的描述。报告提出“双重感通”理论：情感不仅具有审美维度，使人向自然世界开放；也应拓展至伦理维度，使人向“世代世界”开放。“感通”不仅是一种美学体验，更是一种伦理实践，是构建“生命共同体”的本体论基础。
会议原定为每位报告人安排50分钟发言时间（含讨论环节）；但从首场报告开始，评议和提问便异常踊跃。最终，两天会议的四个上、下午场次均延长了约一个小时，热烈的讨论每天都从上午9点持续至晚间7点。除报告人和主持人外，来自浙江大学、浙江工商大学、南昌大学、中山大学、杭州医学院以及《浙江学刊》编辑部等单位的郭婵丽、马迎辉、Christopher J. Gutland、徐晟、周午鹏、董梦璠、滕星妤、张东锋等多位学者与编辑亦参与了讨论，多名旁听学生亦在会间积极与各位中外学者交流。
研讨会闭幕式由组委会成员、华南师范大学黄作教授主持，巴黎楠泰尔大学教授、巴黎胡塞尔档案馆资深成员娜塔莉·德普拉（Natalie Depraz）发表总结讲话，对研讨会的圆满成功表示衷心祝贺，并向与会学者的热情投入与高水平报告表示感谢。她高度评价两天以来的紧凑而富有成果的讨论，认为会议不仅深入探讨了第一哲学的历史脉络及深层张力，也为当代现象学哲学研究开辟了新的多重视角。她指出，本次研讨会搭建了高质量的学术交流平台，标志着浙江大学与巴黎胡塞尔档案馆及索邦大学之间合作的新起点，将为中法学界的持续互动和更深入合作注入新的活力。
文 王语童、冯钦榆
图 张乐潺、刘一默
校订 邵奇慧
